邓伟志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陈毅语）中国人是很喜欢“直”字的。
      古人把直抒己见、直言正谏颂之为“直声”。《宋史》上称好诗为“直言动天下”。对“直言”的评价真是不低啊！
      因此，对中央电视台的《实话实说》节目，我很爱看。相比较而言，这个节目中“直说”的成分算多的，看了痛快。有时候，虽也模模糊糊觉得有些嘉宾没实说，没直说，但是，并没形成概念。原因是听惯了套话的我，多少有些麻木。最近，从报上看到《实话实说》节目主持人崔永元说的一段话，有点吃惊。他说：“嘉宾难说实话”，说话“还要包装”。不由得我心往下一沉：在《实说实说》里都“难说实话”，让我们到哪里听实话？
      说话直截了当，增强亲和力；办事直道而行，提高效率。绕弯子，走弯路，总归要慢些。弦不直，拉不出动人的曲子。庐山瀑布如果不是“飞流直下三千尺”，而是曲曲折折地淌下去三千尺，能使得诗人李白产生“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浪漫主义想像吗？还有毛泽东和李淑一的那“杨柳”，如果不是“直上冲霄九”，如何引得“ 吴刚捧出桂花酒”？直言谠议的效应是十分明显的，按理，也是最省力的。
      既然如此，《实话实说》节目的嘉宾何以还要花工夫“包装”呢？崔永元举了一些领导不喜欢实话实说的例子。我是相信的。中国历史上既有“直言动天下”之赞， 也有“ 直木先伐”、“直言贾祸”之叹。小祸也就罢了。历史上还有像唐人刘知几所说的那样，“以直笔见诛”的。那就太惨了！在刘知几之前，在汉代的京都童谣里，还有“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一说。两种命运的反差之大，令人发指。社会主义社会是人民当家作主的社会。“当家”自然要“言”，“作主”更离不开 “言”。从本质上说，社会主义应当是广开言路、百家争鸣、直言无讳的。可是，也曾几度“以直言危行者为狂愚”（白居易语），不容直道。1957年不容几十万“右派分子”直道事人；1959年又不容多少万“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直言骨鲠。
      在近代政治史上还有个“直选”，也是“直”，是与“直言”相关联的。从准确率上看，直接选举比间接选举准确得多。近年来广大农村的村民委员会实行了直选， 大得人心。许多地方的参与率高达98%以上。外流村民也会赶回来投自己那神圣的一票。问题是：直选能否推向城市、用于上头？在我们这样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度里，在现阶段，统统直选是有困难的。不过，可喜的是：青岛正在试行居委会直选；四川有个乡已试验过乡政府直选。有人著文指责乡级直选是“违宪”，也有人著文赞扬乡级直选是“政治体制改革的一大突破”。究竟应该“直”到什么程度为好，需要科学论证。崔永元认为直言有赖于社会的承受力。是的，直选又何尝不取决于社会承受力，尤其是头儿们的承受力。
                                           1999.4.3.于上海
　　　　　　

如需转载请事先联系www.dengweizh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