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社会问题想起延安的两则故事
每每看见一些重用听话的，抛弃不听话的人和事，便想讲儿童时代听到的两则故事。可是又担心自己讲不准确。孩子时听大人讲的，几十年了，怎么可能写得完整呢？再加上，经历过"文革"的人，很怕碰"防扩散"的内容，便一直没有动笔。"一日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想想，能够帮我指谬的过来人一年比一年少了，再不写出来，求得一个准确的故事梗概，将越来越困难。于是鼓起勇气，抛砖引玉。
一是吴满友的故事。前不久大家都从电影上看到，毛泽东曾叫儿子毛岸英拜农民为师，跟农民劳动。这个农民是谁呢？就是吴满友。吴满友是劳动模范。在我的印象中，他在陕甘宁、晋察冀、晋冀鲁豫、苏鲁豫皖等各个根据地里的名声，要比20世纪50年代的王国藩、60年代的陈永贵大得多。吴满友的事迹收入我们初小的课本。毛泽东在嘉奖时，给他穿模范衣，戴模范帽。吴满友很听话。可是，他既听共产党的话，又听国民党的话。1946年毛泽东撤出延安后，他立即投向了国民党。这也许就是电影里抹去那农民名字的缘由。
再一位是我说出不名字的农民老头。有次打雷炸死了一位农民。那老头说："打雷怎么不劈死毛泽东？"乡政府便把那老头抓了起来，同时写材料上报，层层转到毛泽东手里。那时的毛泽东一点官僚主义也没有，立即要下头："问一问他为什么骂我？"那老头说："你们征粮征得太多。你们征多了，我们没饭吃。我不骂你们的头子毛泽东，骂谁？"那时的毛泽东半点官僚主义也没有，立即要下头："调查一下征粮是不是征得太多？"有关部门经过一番调查后，答曰："多了。"多了要少征。少征，部队吃什么？部队吃不饱怎么办？大生产！于是就有了周恩来纺纱那张照片，有了唱到今天的南泥湾。说南泥湾是那老头骂出来，自然是夸张。可是同那老头的"谩骂"多少有点关系，大概是不错的。
好话中有不好的成份，坏话中也有不坏的地方，这既不是排斥好话，也不是替坏话辩护，这是辩证法加给我们的麻烦。作领导的，要学会披榛采兰，挖掘出坏话中不坏的地方，哪怕是百分之一不坏的地方也要褒采一介，加以吸收。至于说好话，尤其是对吹捧自己的好话，一定要打折扣，要找一找有没有阿谀取容、吮痈舐痔的扭曲之处。吴满友可能已死去多年了，可是小吴满友并没有绝迹。想想看，最近出乱子的，在出乱子前，有哪个不是被信任的？有哪个不是会说好话的？如果再把那些引我们上当的统计报表、口头发言、书面汇报中的吴满友包括进去，就更加激发我们怀念那骂人老头，并进而实行亲仇不避了。
2000年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