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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2024 : 10:14 : +0200

是神秘还是魅力? --悼葛非同志

                                    邓伟志

      “老葛走了!”葛非同志病危我是知道的,可是,总觉得他几次病危都转危为安,这次也许能闯得过去。因此,当我妻子在长途电话里用低沉的声音告诉我“老葛走了”时,我仍然觉得很突然。老葛走得太急了!老葛身上的很多“谜”还没有解开呀!

      葛非同志是我的老领导、老邻居,可是他在我眼里是一位神秘人物。他可以同我纵论国家大事,也可以同我私议生活小事,唯独不提他的工作正事。他的工作对我来讲一直是个谜。

      我是1962年调到中共中央华东局政治研究室的。当时,老葛已经是华东局的机要局副局长了。机要是干什么的,他从来不说,我也从来不问。老葛从1977年起任中共上海市委招待处长。招待谁?他一字不漏。

      人啊!从名与实的关系上,大概有三类,一类是名副其实,二类是有名无实,第三类是有实无名。多数人是第一类,我属第二类,老葛为第三类。──这是我在老葛去世后查阅老葛材料时得出的感想。

      日前,我读到一本由童小鵬和胡立教作序的《无形战线》。这是专门汇集机要工作者英雄事迹的书,方才从书里知道葛非同志1941年参加革命。先是在新四军七师当机要员,后来就到军部、到华东野战军、华东军区、华东局、到总前委做机要工作,参加解放南京、解放上海的战斗。跟随刘伯承、 邓小平、陈毅转战大江南北。陈毅到丹阳,他跟到丹阳;解放上海时,陈毅住到圣约翰大学,他也与陈毅一起到圣约翰大学。陈(毅)、饶(漱石)、谭(震林)在 瑞金花园办公,老葛也跟着陈、饶、谭在瑞金花园做机要工作。1955年,他调到中央机要局。老葛的中青年时期几乎全是在“无形战线”上度过的。说是“无形”又“有形”,老葛在战争年代多次立下赫赫战功,无非是不可说出“赫赫”的具体细节而已。

      读了《无形战线》勾起我回忆起一些往事:“文革”中,康生一会儿说这个人是叛徒,一会儿说那个人是黑手,一天康生说新四军七师政委是黑手。老葛火了,他一口气同我讲了好多康生其人其事。有些事情,这几年书刊上已经有人披露了,只是有一件事鲜为人知。他对我说:“你知道康生建国后生病,生的什么病?生的惊恐病!他半夜里会梦见鬼来了,吓得半夜坐起来大喊大叫,因为他冤死的鬼太多了,总以为有鬼来敲门。”“九大”后,“四人帮”在上海的余党大谈“陈毅不会打仗”。老葛说:“说陈老总不会打仗,我倒要问问说这话的人:‘你打过仗没有?’舞文弄墨的骂身经百战的不会打仗,这是什么混账逻辑?”老葛说的时候气得满脸通红,我看得出他的愤怒程度比他自己受冤枉、挨批斗还厉害。作为一名战士怎能容忍诬陷他的司令呢?

      “文革”以后不久,1977年葛非同志出任招待处长。只看他忙忙碌碌,时而“失踪”,时而回家。只要看他“失踪”几天不回来,就知道有贵人来上海了。谁?老葛滴水不漏。尽管有时我们也能猜出几分,比方说,再一看保健医生“失踪”了,再一看烧川菜的大师傅也同时不见了,便晓得是邓小平同志来了,可是他依然守口如瓶。

      只是有一次例外。大概是1990年吧!他突然打电话问我:“张锡媛的骨灰从瑞金花园转到哪里去了?你知道不?”

      那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因为他四、五十年代在瑞金花园工作过。我六十年代初也在瑞金花园工作过。“文革”前,我们在闲聊时,曾说起那里有邓小平夫人张锡媛的骨灰和苏兆征烈士的骨灰。他看到过,我也看到过。这事说过就过去了。不料,在“文革”之初的1966年冬或1967年初,忽然街上刷出大标语:“强烈抗议走资派把枪藏在苏兆征骨灰盒里”,“强烈要求打开苏兆征烈士的骨灰盒”。我急忙把大标语说给老葛听。这时,他虽未“打倒”,但已快倒,出门不便。他说:“红卫兵还不知道张锡媛是谁,万一知道了不得了,你去看看。”我立即赶到瑞金花园。幸好大门口的“老传达”还认得我,对 我说:“已经转移了,放心好了。”我回来便把在瑞金花园所听到的告诉了老葛。他知道已平安转移,也没说什么,便笑瞇瞇地走开了。在那“红色恐怖”的日子 里,见面说多了会有“反革命串连”的嫌疑。

      想起二十多年前的往事,我便在电话里回答老葛:“肯定是转移了,当时没有问转移到哪里……”老葛很失望。我悔恨自己“文革”前受“不该问的不问”这一条的影响太深,当时怎么没多问一句呢?我猜想他的电话可能同邓小平的过问有关,心里更感内疚。果然不出所料,几天后,我知道了全过程。在老葛陪邓小平同志散步时,小平同志对老葛说:“上海解放后,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张锡媛的骨灰,几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骨灰在哪里了?”老葛立即回答:“我在瑞金花园见到过。”随后他报告给当时任市委秘书长的王力平同志。王力平当天就通过市民政局,知道王锡媛烈士的骨灰已安葬在龙华烈士陵园。小平得到了安慰,第二天便着女儿和秘书一人持一枝玫瑰花献给张锡媛烈士。后来我又把我从张锡媛30年代的领导、中共中央总书记向忠发的秘书张老那里听到的情况告诉给了老葛。老葛是不是说给小平同志听过就不知道了。

      在向葛非同志遗体告别的时候,看到组织上发给我的《葛非同志生平》上写道:“出色地完成了中央领导和其他中宾接待任务,得到了中央首长和上级领导的好评,尤其是连续三年圆满完成了接待邓小平同志的任务……”我暗暗思索:“老葛为了这个‘圆满’花费了多少心血啊!”在参加整理葛非同志遗物时,我发现了他与邓小平、华国锋、叶剑英、胡耀邦、陈云、彭真、李先念、赵紫阳、邓颖超等领导同志的许许多多合影,才解开了葛非同志的“招待之谜”。

      老葛的神秘不仅表现在工作范围上,更主要的是,还表现在他的性格上。他对人的态度跟一般人不一样。对人,通常有两种:一是表里如一,二是表里不一。老葛属哪一种呢?他似乎是二者兼而有之。不过,说“二者兼而有之”也很不恰当。他的神秘就在于他的表里不一,与别人是反向的。有人是当面说好话,背后说坏话。老葛呢?恰恰相反,他的“表里不一”是:背后说好话,当面说坏话。他对领导,心里是很尊重的,可当面常常有不同意见。“文革”前,我亲眼见他顶过四级、五级的干部(老葛“文革”前13级,我22级)。他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敢与上级争。奇怪也真奇怪。他一争,从善如流的领导还真的会采纳他的意见。当然,领导也有不接受他意见的时候。如果领导坚持己见,不听老葛的怎么办?他只能服从。但他从来不像现在有些人那样马上说什么“坚决照办!”更不会说:“还是领导高明!”他的回答是:“那就先按你的意见试试看 吧!”他回答得不坚决,但贯彻起领导意图来还是挺认真的。

      他对下呢?有时候也是背后说好话,当面说坏话。记得有1964年10月 底的一天,他把我带到中共中央华东局第二书记曾希圣面前。曾老笑着对我说:“听说你能写,也能吃苦,我需要这样的人,你留在我这里抄抄写写吧!”出乎意料的是,在我还没回答的时候,老葛先开口:“会写客里空的东西,会像‘叠罗汉’那样叠加四个字的成语。”说得曾老笑了起来。我也苦笑了一下。从曾老那里回来后,我开始捉摸老葛的性格:真神秘啊!曾老怎么知道我会写不会写,还不是老葛对他说的!既是他跟领导讲我会写,可他又为什么在我面前、在领导面前讲我不会写?想想也有道理:我有会写的一面,也有不会写的一面。快四十年了,我从不敢“像‘叠罗汉’ 那样乱叠加四个字的成语”。在言之无物用成语硬凑时,叠到两个成语,当年老葛批评我的话语便会跳出来指教我“且慢!”。再一点,他当面不说我好话,也可能是怕我好话听多了,翘尾巴。尤其令人费解的是:有些人当面说坏话叫人生气,可老葛当面说坏话却能令人心悦,真不知他“神”哪里?在老葛病逝后,为了进一步弄清老葛的神秘,我向老葛的几位部下咨询。他们对老葛比我熟悉,立即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不是神秘,是魅力。”“从不阿谀逢迎是老葛的人格魅力。”

      “机要,慎之又慎,南北安宁;交际,亲上加亲,上下称赞。”这副輓联是对老葛的并不夸张的描绘。                   

                                                    2003.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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