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伟志

      编者按：邓伟志教授在《人与自然究竟是什么关系？》一文中纵横驰骋，提出了若干同现在流行的看法相左的观点。对这些观点我们有的赞成，有的也不太同意。只因为邓教授这种敢于向流行挑战的精神，合乎本刊倡导探索与争鸣的宗旨，所以予以刊出，供大家讨论、争鸣，乃至于批判。

     在冰岛宣布“国家破产”一年多以后，我于2010年7月， 来到了这个颇有争议、颇受猜疑的神秘国家。人们习惯于说“幸福”的时候就无比幸福，说“困难”的时候就想得困难重重。我也不例外。我虽然没有在冰岛一再被评为“幸福国家”（幸福指数高、人类发展指数高）时吹过喇叭，但在他们“国家破产”的时候，过分担心过他们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这次在冰岛亲眼看见：无论城乡，家家户户的两部轿车在跑，轮船还在向大西洋、北冰洋里开，伸到大洋上的首都大剧院还在建，总统也在骑着自行车到处转。社会还是那么稳定，人心还是那么安宁。一位官员对我说：“我们过去头脑过热，现在冷静多了。”一位老板对我说：“我们过去太挥霍，现在知道应当节约了。”鉴于他们这般“一片冰心在玉壶”的现实，我在冰岛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上。

               在冰岛看到的正在进行式、过去式、将来式的自然灾害

      在公元8世纪末，第一位发现冰岛的爱尔兰修道士把冰岛称为“冰岛”，是有根据的。纬度那么高，还能少了冰吗？欧洲最大的冰原不在别处，就在冰岛。不过，由于受大西洋暖流的影响，冰岛与同样纬度的地区相比，气温要高得多。再加上冰岛有地热，有地热的地方冬天地表都烫手。只看到冰岛有冰的这一面似乎是没有抓住冰岛的根本特征。当然，我们不应当苛求古人。当时对冰岛成因的认识毕竟有限。地热的发现还是距今几百年前的事。冰岛更为突出的特征应当说是火山。冰岛是因为火山不断爆发才从海里冒出来的。说是“不断爆发”，实则是“不断”中有“断”。如果前人在冰岛呆的时间不长，则不一定能见到火山，自然想不到冰岛本是“火岛”。面积只有十万三千平方千米的冰岛居然有二百多座火山，其中有三十多座活火山。那就是说，平均每走三十多千米就能见一座火山口。冰岛是坐在活山口上的。倒是冰岛的后来人概括得比较好，称自己的国家为“冰火之国”。这就恰如其分了。

      可是，又恰是冰与火给冰岛人带来了巨大灾难。远的暂且不说，仅从2010年3月21日，这次位于冰岛南部埃亚菲亚德拉冰盖附近的火山连续爆发来看，火山喷发使得冰川融化形成洪水，当地河流水位猛涨3米。 大量的火山灰和烟尘使得欧洲航空陷入瘫痪，旅客滞留，无奈之状难以言表。在我踏着火山灰到达火山附近时，虽然喷发已经减弱，但是看了火山口直径，仍能想像出爆发时的凶猛。火山周围决不是“野火烧不尽”，而是野火“烧得尽”，刮上十年、百年的春风也“吹‘不’生”。生了也只能是生些苔藓。——大自然啊，大自然！你怎么如此无情？人们想同你和谐，你为什么偏不同人和谐呢！

      在冰岛东南部，在北纬62°59′06″，西经22°36′20″的地方，在距离瓦特纳冰原区不远处，我见到了一座断桥。在中国，断桥是动人的爱情故事。在冰岛，断桥是一番凄惨场面。两截各有几十米长的铁桥，像立起的麻花一样，朝上拧在一起，抱在一块。这桥，不用说不能走，就是爬也很难爬上去。

      这“麻花断桥”是怎么形成的？很简单，又是因为火山爆发的高温，融化了冰层。千年的冰块砸断了铁桥。我们在冰岛看了个纪录片。1996年10月2日，冰岛东部瓦特纳冰原区的一座活火山开始爆发。火山喷出的火山灰高达5000米，造成的冰川裂缝有10公里长。最大的冰块长、宽、高各有20米。粗略算算不会少于八千吨。八千吨的冰块先把376米长的长桥一劈为二。接着，其它的冰块再进一步把铁桥砸成三段、四段。其中有两段铁桥几经冲击，拧成了“麻花断桥”。——大自然啊！无情的大自然啊！你怎么如此残酷？桥在人间代表了友谊。桥也是人与自然和谐的产物。大自然啊！无情的大自然！人们想同你和谐，你为什么偏偏不愿意同人和谐呢！

      在冰岛我还钻过一次地缝。人们形容无地自容，常说；“如果地下有缝我会钻进去……”只因地无缝，所以说这话的人从来没有一个人钻过。我在冰岛看了好多地缝，即地沟。有的沟深达百米。不过，有一个地缝特别吸引人。那里是欧亚板块与美洲板块交汇处。到了那里一只脚站在欧亚板块上，另一只脚就站在美洲板块上了。多神奇啊！书面资料上又说，那地缝深30米，宽也大约是20米。不过，深度每年要加深2厘米，宽度每年也要加宽2厘米。7月18日 这一天，风和日丽。我们的汽车沿着蜿蜒崎岖的公路，用了三个多小时，开到了板块交汇处下边，要登上地缝还要爬很长一段路。我们走一步喘一口大气地上到了地缝大桥上。“多美的一座桥啊！”我情不自禁地叫道。美在是不对称美。桥两边的栏杆是不一样的。大概是为了显示出两大板块不同的缘故吧！一边的栏杆是网状的、一米多高的铝合金；另一边则是木制栏杆，两米多高。我站在桥中间，一手握住欧亚板块，一手拉住美洲板块，拍照留念。此时此地我仿佛成为了世界大同的牵线人。我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少年时代所学的歌曲“雄纠纠，气昂昂……”  可是，当我读了木架上的说明书时，顿时心里凉了半截。已经有点倾斜的木架上写道：“现在的这番景像，在你儿子或者孙子再来这里时，将不覆存在了。”那就是说，当两大板块分离到一定程度时，火山喷发而出，这里将化为灰烬。这美丽的大铁桥，也将成为断桥。——大自然啊！无情的大自然啊！你怎么如此残酷？你毁了我们的过去，又怎忍心再毁了我们的未来？大自然啊！无情的大自然！人们想同你和谐，你为什么偏偏不愿意同人和谐，偏偏要跟人过不去？

                       冰岛人对付自然灾害的四点经验

      板块交汇处没有回音壁。大自然听不见，听见了也不会理睬我这微弱的呐喊。看了告示后，我久久不能平静，开始琢磨起坚强而又乐观的冰岛人是如何对付大自然的问题。我归纳了四点，不知冰岛人以为然否？

      首先是适应自然。火山爆发不是人能用手捂住的。人惹不起，能躲得起。火山口上不能住，到远离火山的地方去住。冰岛一边是大西洋，一边是北冰洋，他们就到大洋边上的港湾周围去住。冰岛有将近九千公里的海岸线，可住的地方多得很。实在不便远离的，他们就背着火山，依山而居。如果火山岩流过来，也只会擦肩而过， 不会流进家门。山多、弯多不便通火车，他们就不修铁路（冰岛全国无铁路），因地制宜修公路，发展航空事业，交通照样方便。不宜住高楼，冰岛人大多住平房， 极少数城里人住楼房，楼房也多是二层。冰岛土地为“月亮地”，类似月亮表面，全是坑坑洼洼的火山石。电影界无法登月拍摄月球表面，就选择了冰岛作背景，代替月球表面。后来人们便把冰岛的土地称“月亮地”。“月亮地”不宜耕种，冰岛人就不耕种，不搞农业搞渔业。冰岛的渔业相当发达。——这就叫“适应”，这就 叫“顺其自然”。

      其次是利用自然。人是地球上最高级的动物。人应当有“万物皆为我所用”的英雄气概。这就是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冰岛有地热。冰岛人早在1928年就在雷克雅未克建起了地热供热系统。多年来不断扩建，现已在全市铺设了370英里长的热水管道，建立了10个自动化热水站，为全市居民提供热水与暖气。我们立于搭建在六个高大的供热罐上的珍珠塔上，举目望去，心旷神怡。他们供给市民的热水有利于皮肤健康。我们在冰岛洗浴后深感皮肤光滑舒适。仅利用地热一项，他们每年可节约开支几十亿冰岛克朗。在雷克雅未克，看不到锅炉与烟囱，市容整洁，几乎没有污染，蔚蓝色天空下的城市显得格外清秀。在冰岛村村都有温泉游泳池。由于他们户与户之间距离较远。泡温泉成了他们邻里交往的场所，成了温馨之大家。

      第三是变革自然。利用自然并未改变自然物自身的属性。变革自然是在利用中改变了自然物自身的属性。当然，这变革是科学的，不是反科学的，是有利于全局的，不是不利于全局的，是有利于长远的，不是不利于长远的，总而言之，是改变了自然界的某些本来面目，而又不至于引发自然界对人类的报复。冰岛人在月亮地上建起温室大棚种蔬菜，建起多种多样的建筑物。冰岛人把地热能变成了电能。所有这些都显示出他们变革自然的本领。冰岛人把作为生存障碍的火山石变成了人们喜爱的项链，变成了工艺品，连人戴的帽子也呈火山状。他们从火山中升华出火山文化，提炼出火山科学。谁都知道，在2010年春天爆发的火山中，无一人死亡，这是难能可贵的。究其原因，是他们火山预报的成功。

      第四是战胜自然。利用自然、变革自然这本身就是战胜自然。战胜自然是利用自然、变革自然的高标准、严要求。多灾多难锻炼了冰岛人战胜自然的决心、信心和本领。中国人形容勇敢叫“骑鲸”。冰岛人就是敢于骑鲸、善于骑鲸的勇士。欧洲等洲从法律上反对捕鲸，制裁捕鲸。这自然有他们的理由。可是，鲸是冰岛人收入的 重要来源，况且冰岛周围的鲸很多。在十来分钟的时间内，我就在船上三次看到鲸鱼。就因为在鲸鱼的问题上，冰岛同欧盟意见不合，他们就断然不加入欧盟。冰岛气候寒冷，可室内反自然，并不冷。热带、温带的人依照自然规律，坚持“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可是冰岛是三的月的连续白昼，九个月的连续黑夜，怎么办呢？ 冰岛人反其道而行之，变黑夜为“不夜”，日不出就作；把白昼当黑夜，日不落就息。因为肉眼很难判断时间，他们就村村设有时间柱。火山害了冰岛人，火山的反复出现也加深了冰岛人对火山的认识。冰岛对地热的研究，对火山的研究，包括同中国学者合作的研究，在世界上居于领先地位。冰岛人用自己在变革火山中提炼出的火山科学，再回过来指导人们变革火山。冰岛人有本事对火山引流，让部分火山岩流乖乖地听他们指挥。极端严重的自然灾害造就了冰岛人极高的人文素质。冰岛人认为在这么多天灾面前，决不能再搞人祸，不能搞“窝里斗”，不能搞“一言堂”，他们在公元930年便成立了议会和联邦，为人类最早的议会，一直坚持少数服从多数。冰岛受过侵略，但是他们现在仍然没有军队，警察也很少，仅为人口的1/600到1/1000 。冰岛街上看不到警察。警察少也意味犯罪率极低极低。他们检查人、监督人的人极少极少，这意味着道德水准极高极高。在冰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大有’。”绝大多数停车场没人管，不收费，几天不锁也没人偷车。冰岛大学在校学生8000人，与人口之比是很高的。以文化人，以人胜灾。社会文明为战胜自然灾害提供了条件。局部地战胜自然在冰岛已经变成现实。

      “适应、利用、变革、战胜”是冰岛人对付自然的“八字经验”。这八个字也同样适用于别国。现在争议较多地在“变革”和“战胜”上。这是“浮夸”。中国人曾经喊出：“喝令三山五岭开道，我来了！”这是何等雄伟的气概！后来又批判这句话，说这是“浮夸”。不！这是诗人的“浪漫”，不是年度计划。如果说这是“浮夸”，那么，在李白的诗里可以找到一千处“浮夸”。中国人说的“三山”是不是包括了火山，待考。我看未必。做到了让火山岩流让道，似乎距离把火山作为新能 源来开发，也不是遥远的了，不会是“浮夸”了。“大处着眼，小处着手”、“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有何不可呢？胡适不也提倡“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吗？                

      下面根据我所了解的一些国家的情况，说几点对如何辩证地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认识。

                       要正确认识人与自然的分与合

      地球上本无生物，像今天冰岛的火山灰一样，寸草不生。后来又像今天冰岛的“月亮地”一样，有了苔藓类植物。再后来地球上有了动物，有了灵长类，直到第四纪冰川，古猿下地，前肢变成了手。直立了才有条件头朝上，提高大脑的重量。手脑并用，古猿变成了人。人从自然界中分化出来以后，便站到了自然界的对立面，构成了人与自然这对“天字第一号”的巨大矛盾。

      可是，从自然界分化出的人类仍然以自然界为其生存条件。地球分内三层、外三圈。内三层是地核、地慢与地壳。在地壳的表面，即地表又分为水圈、气圈、生物圈。人离不开这三圈。人要喝水离不开水圈，人要吃饭离不开生物圈，人要呼吸离不开气圈。这三圈之间又是互相依赖、互相交叉的。没有水和气就没有生物，没有生物也就没有今天这么好的水和气。所谓“天人合一”，就是：只要是人谁也逃不出这三圈，都必须得天时、地利、人和。

      因此完整地说：人与自然是分中有合，合中有分。既有“天人合一”的一面，又有“天人‘不’一”的另一面。如果只看到“合一”，就会降低了对人的要求，放弃了人的主观能动性，把人混同于普通动物。不经过人改造过的自然是不利于人的生存和发展的。不把沉睡在地下、多少亿年来一直与地球浑然一体的煤和石油挖出来，人靠什么取暖、发电和发展石油化工？反过来说，如果只强调分，只强调“不一”，也会导致到人为地破坏水圈、气圈、生物圈这三圈的。破坏了这三圈，到头 来连人自身的生存都会发生危机。大难临头了，又会逼着人们注意“天人合一”。自然界的报复，是对人不重视“天人合一”的惩罚，是天在教训人。“上天容易入地难”。现在人们对地下的污染虽然已经出现，但是还不太严重，一旦严重了，“内三层”也会出来报复我们，弄得人类无法立足。有些地震说不定是自然界的反 弹。人类只有学会处理“天人合一”同“天人不一”这一矛盾，人类才能成为大自然的主人。地球村才会成为宜人的家园。

                         要正确认识自然界的利与害

      从自然界本身来看，万事万物无所谓益与害。可怕的地震与火山原本是地球能量的释放，是地球演化的必然过程，说得再彻底点，地震与火山对地球都是有益的。释放出来就取得了地壳与地慢的相对平衡。说得轻飘一点，地震与火山是向人类传送地心的信息。没有地震与火山怎能知道地心里有什么东西？包括那每年都要给各国带来苦难的洪水泛滥，也是沧桑变化的必然。我们叫“水土流失”，从自然界角度讲，没有中、上游的水土流失，哪有下游的冲积平原？

      真理是具体的。抽象的、在任何时间、地点、条件下都适用的真理是不存在的。益虫害虫、益鸟害鸟、自然灾害，从来都是纯粹以人为本来划分的。布谷鸟在别的鸟类眼里是害，因为它专门侵占别的鸟儿刚建成的鸟窝。布谷鸟是万恶的掠夺者。可是因为它能催人布谷，诗人不知泼了多少墨去歌颂它。凡与人有害者，人类就要齐心协力，与之斗争。

      一般说来，全球每年都要发生几百起较大的自然灾害，如风暴、洪水、 地震、火山爆发、森林大火、干旱、高温、严寒、滑坡和雪崩等，每年都会有上万人在自然灾害当中丧生。自然灾害每年造成的经济损失都会高达数百亿美元。现在有人害怕提与自然界斗争。不对！人类能置上万人的生命于不顾吗？众所周知，人们都在奋不顾身地“抗震”、“抗洪”、抗灾，抗都抗了还不是斗争吗？动物与动物之间还有斗争，狼要吃羊，黄鼠狼要吃鸡。在你看见黄鼠狼吃你养的鸡时，你能不赶走黄鼠狼吗？火山与冰原之间也有斗争，冰原盖住火山，火山又融化了冰原，请问：在冰火之争中，人能对此无动于衷吗？

      几十年前，在中国西南部无人进去过的原始森里有一种瘴气，就是人们形容不良风气叫“乌烟瘴气”的那种“瘴气”。一位又一位生物学家接触瘴气后，患上了莫名其妙的怪毛病。可瘴气是百分之百的自然现象噢！后来还是人起了作用。生物学家战胜了瘴气，为后人赢得了到森林散步的可能。因此，可以肯定地讲：自然决非为人而存在的。

      地球表面70%是水。地球实为“水球”，不是地球。水是生命之源。水是宝贵的。有诗人讲：“水是黄金。”可水中的海水不经过淡化是不能饮用的。因此，我们可以有把握地讲：自然界并不是完全有益于人类的。人们必须充分认识到自然界里有不利于人类的那一面，要有征服自然界里不利于人类的自然灾害的大无畏精神。人类在自然灾害面前决不能示弱，决不能有丝毫懈怠。对自然灾害要敢于斗争，敢于胜利。毫无疑问，对自然界里有利于人类的那一面，要真心爱护、积极保护。对破坏自然界里有利于人类的现象，也要敢于斗争，必要时要用法律来保护自然。讲保护时不要忘了斗争，讲斗争时不要忘了保护。不要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极端。

                    要正确认识并且把握好保护和变革自然的“度”

      保护和变革自然是人类的义务。不保护、不变革自然，人类就不成其为人类。不过，这保护，这变革，都要按自然规律办事，都要把“以人为本”贯彻到底，都要把自然保护得、变革得更美好，更宜人。这里重要的是要把握一个“度”。

      谁都知道，中国搞过除“除四害”运动。看见麻雀吃谷子，就说该打。后来通过解剖知道，麻雀除了吃谷子，大量的是吃虫，证明打麻雀是违反科学的荒唐之举。可见，对自然要做量化的研究。有了量化方有“度”。再说，即使除了麻雀之外的其它三害该打，也不能全民齐上阵，把事情做过了头，否则物极必反。有的国家野兔子成灾，他们就不是动员起来“人人喊打”，而是在野兔子爱吃的草上放上一种药，让野兔子吃了绝育。

      在保护自然方面，也同样不能做过头。谁都知道，对鸽子是要保护的。《圣经》还赋予鸽子以“报喜”、“和平”之意，更应当加以保护。可是，即使对鸽子这种举世公认的保护动物，也不能保护过了头。十多年前，我在波恩看见在贝多芬塑像头上尽是鸽子的大便，心里很不舒服，忍不住向柏林社科院长提出：“如何把保护鸽子与保护贝多芬统一起来”的问题。后来看到他们在过道上都挂了个网，用来控制鸽子进出。近年来更进一步，机关、学校的窗台上放了针朝上的针板，用来刺痛鸽子，使它不敢再上窗口。还有些“鸽满为患”的国家喂鸽子避孕药，让鸽子断子绝孙。今年访欧洲四国，明显感觉出鸽子少了。这就是注意了分寸。分寸是水平，分寸是智慧，分寸是胜利的方略。

      还有些人认为养宠物是保护自然。从喂狗食、穿狗衣、狗美容来讲是“宠”。可是，从把狗搞得四肢退化、牙齿退化来看，从不给狗自由、不让狗回归自然来看，就不是“宠”了，而是过犹不及的“害”了，害得狗缺乏了在自然界中的生存能力，还不是害它吗？还有猫，如今有些家猫不会抓老鼠，甚至怕老鼠，使得猫失去了应有的功能，这能叫宠爱吗？这是似爱之虐。猫成了玩物，老鼠必然猖狂。可见，“度”的威力之大。世界上有几十个绿党，在保护自然方面都做过杰出贡献，很得人心，但是也有过头的地方，也有形式主义。我认识一个国家的绿党的前中央副主席。她为了保护自然，不买汽车，不开私家车，可是，上下班坐出租车。试问：私家车与出租车有什么两样？还有些绿党成员，有一度见了穿皮衣的要剪，这就是太过分了。过犹不及。“不及”不行，“过”了也不行。

                     要正确认识和运用具体事物具体分析的原理

      前面提到鲸鱼，有的认为要禁捕，有的认为不能禁捕。袋鼠也一样，没有袋鼠的主张禁杀袋鼠，袋鼠多的主张可以杀袋鼠。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比如兴修水利是破坏生态环境，还是保护生态环境？不能一概而论。有的水利工程，会引发地震，引发山体滑坡，使肥沃的土壤变得贫瘠，而有的水利工程，会改良气候、改良土壤，还会“充电”。既不能因为有的水利工程破坏生态而放弃水利建设，也不能为了给自己立丰碑而去拼命搞那种破坏生态的大型水利建设。现在两种倾向同时存在。前一种倾向多发生在下层，后一种倾向多发生在上层。二者都是错误的。因此，要坚持区别对待，不能搞一锅煮、一切刀。

      自然界赋予各国各地的自然物是不均衡的。近年不少国家的政府和传媒在大谈有多少多少岛屿将被上升的海水淹没。殊不知在冰岛还有新的岛屿涌现出来。冰岛有史以来没有占领过任何国家一寸土地。也许是苍天有眼，大自然在赐给冰岛以小岛。冰岛的国土面积正在因新岛的增加而不断扩大。自然条件的千差万别，要求人类在保护和变革自然时，要尊重差异，互通有无，不要划地为牢，不要以邻为壑。在当今对付气候变暖，要求减排的问题上，就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就有“你先驮我，我再骑你”的问题存在。

      “风物长宜放眼量”。不论黄人、白人、黑人都同属人类这一类。在宏观上，全人类是同顶一片天，同踏一块地。区别对待是为了一致对外，一致对付自然。“取法乎上，得法乎中；取法乎中，得法乎下。”你想战胜自然，也许只能利用自然；反之，如果你不敢战胜自然，那就只能顺乎自然，或者是只能做自然的奴隶了。整体是局部之和。有了局部的胜利就预示着人类可以积小胜为大胜，最终战胜地球，战胜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