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伟志

      已丑冬至前，上海的天气特别冷，寒风瑟瑟，寒气袭人。

      我穿上大衣，围上围巾，与朋友们一起来到了世博园区工地。只见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小河在歌唱，鱼儿在跳跃。用鲜花种出的“城市，让生活更美好”八个大字，映入眼帘，连其中的逗号也是由几十棵盛开的鲜花组成的。这，还是冬天吗？

      更引人注目的是五棵碧绿的大树，像国庆阅兵的方阵，整齐，威严。我本来是很喜欢银杏的。如今银杏在它们跟前，则显得略有逊色，绿不如它绿，形也不如它美。 冬天里怎么会有春天的树呢？我向身边的园林专家请教这是什么树。她说：“那是东方杉。”哇！这就是我们中国人刚刚用杂交的方法培育出的新品种啊！我忆起了科技成果奖里有它。我想：如果是公众参与评奖，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投它一票。咱中国人培育出的树种，不叫“中国树”，而称“东方杉”。这就是我们中国人的风格，中国人的全球意识，也是中国人能办好上海世博会的精神支柱。

      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了一个空中花园旁边。主人介绍说：这里本来是上钢三厂。他这一语把我的思绪拉到了四十一年前。1968年我曾在上海第三钢铁厂“战高温”。现在的青年人可能不了解什么叫“战高温”，就是从字面上解得出，也未必想得到“战高温”的政治含义。“战高温”即干部、知识分子参加劳动，接受改造之意，乃 “文革”中的上海“土政策”。在战高温时，我从事的具体工种是在二转炉负责取样的炉前工。什么是“取样”？就是当转炉升到两千多度时，是不是可以出钢，要从转炉中舀出一勺钢水去化验。化验结果说可以出钢了，就出钢；化验结果说不可以出钢，就不能出钢。从烈火熊熊的炉口里舀钢水，与两千多度的钢水保持不到一米的距离，汗水就像从河里刚出来一样，从头到脚都湿透。胶鞋（上海人称“套鞋”）里可以倒出水来。转炉钢花四溅，先落在帽子上，再弹到地面。至于对大气的污染就不用说了。炼钢其实是炼渣，是去硫。去硫就是把矿石中所含的硫变成氧化硫，飞出去。那二氧化硫或者是三氧化二硫是空气的杀手，厉害得很呐！

      ——没想到四十年后，转炉淘汰了。在当年钢水流淌的旧址上出现了小桥流水，冲天的钢花变成了空中鲜花，万紫千红，春色满园。我这老炉前工在世博园区，逛着逛着只觉得暖意融融，仿佛置身于转炉前，忘记了严冬。

      告别时，回头看那二百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建筑，千姿百态，亦如盛开的鲜花，五彩缤纷，美不胜收。花儿在为地球村添彩，花儿在盼着八方的客人早点来。